四十九年前，星歷2999年。

雲海星。

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海鳥嘶啞地叫著掠過海面，鹹濕的海風呼啦啦地吹著，帶來清涼的水汽。

“愛麗絲，你還好吧？”珀爾拉著愛麗絲的手，看著她的一片通紅的手背。

愛麗絲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不要擔心，不就是緊急迫降嘛，我跟那些在皇家學院混學歷的廢物可不一樣。”

珀爾沒搭理她，拿出藥酒倒在愛麗絲的手背上。

“啊啊啊啊啊！！！！”

愛麗絲疼得想要跳起來：“輕……輕點。”

珀爾拿出棉簽將藥酒抹勻。

“嘶嘶嘶——”愛麗絲不敢跳起來，怕扯動傷口，藥酒刺激皮膚又讓她受不了。

藥上完了，愛麗絲已經出了一聲汗，珀爾看著愛麗絲的樣子，很想要笑起來又覺得當面笑不好，於是她拿手抿唇，無聲地笑了起來。

愛麗絲瞪著珀爾：“你故意的吧！”

珀爾抖著肩膀，手掩住了她的嘴巴，卻沒蓋住她笑得彎成月牙的眼睛。

愛麗絲惱羞成怒：“很好笑？”

“不……不好笑。”珀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說，小珍珠，我們不能結婚你這麽開心，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真心的哎。”話是這麽說，愛麗絲卻沒有任何懷疑的神色。

兩人坐在一處礁石上，面對著大海，珀爾站起來，看著茫茫的海面：“我之前就和你說過，公爵大人肯定不會同意的，你就是不信，還說要試試。”

愛麗絲剛想起身又扯到了傷口，覆又坐了回去，她對珀爾招手：“你過來。”

珀爾挑眉，依言走到她面前。

將人拉下來，在臉上留下一個響亮的吻，愛麗絲才心滿意足地說道：“有志者事竟成嘛。”

珀爾：“……”

“這事根本就不是這個理好吧。”珀爾無語，“要我說，這個節骨眼你也不該來雲海星。”

愛麗絲垂頭：“我想來看看你嘛，我很想你啊，你有沒有想我啊——”

珀爾略帶無奈的笑了笑：“還是等風頭過去了你再來吧。”

愛麗絲反問：“那這風頭什麽時候才會過去？”

“這……”珀爾猶豫道，“我不知道。”

雲海星人魚多美人，雲海星人魚受人追捧，雲海星人魚每天都在和貴族聯姻。

這是如今提到雲海星人魚人們首先想到的。

實際上，雲海星人魚的風頭已經遠遠地蓋過了戴維斯家族。

珀爾擔憂的看向愛麗絲，雖然她是半人魚，但是老公爵不喜歡她，也是正常的，畢竟她的體內，確確實實流著一半的人魚血脈。

雲海星人魚如今勢大，公爵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娶一個和雲海星人魚有關系半人魚也是正常的。

已經隱隱有流言說，戴維斯家族不及雲海星人魚，甚至說家主戴維斯公爵要仰賴雲海星的人魚王，借助對方聯姻的關系網才可以控制這個自治星球如此之多的星域，溝通遠離這裏的帝王星。

更有誇張的，說如今的戴維斯星域的實際星域主已經是雲海星人魚了，至於為什麽沒有改名，那自然是因為人魚沒有姓。

要是公爵唯一的女兒，戴維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娶了和雲海星有關系的，哪怕是個半人魚，這流言恐怕就要坐實了。

所以，老公爵會反對她和愛麗絲的婚姻，完全在珀爾的預料之中。

老公爵雖然不是會被流言影響心中判斷的人，但是讓這個流言繼續喧囂塵上也不是他的作風。

雲海星人魚如今風頭正盛，老公爵不想主動挑釁，並不意味著他就會容忍雲海星人魚繼續做大。

大概等公爵大人找個機會敲打一下人魚王，讓他收斂一些就好了。珀爾想。

“愛麗絲，你出來的時候，公爵大人去了哪裏？”

“他說要去帝王星匯報工作，我就偷偷溜出來了。”

愛麗絲是真的很想和珀爾結婚，她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離家出走來找珀爾向她訴苦，就是希望能得到支持，沒想到珀爾也讓她不要著急。

珀爾：“結婚啊，其實我並不是很著急啊，我們還很年輕。”

愛麗絲瞪著她：“你是不想那麽快和我綁在一起，還想要追去自由？”

“我們以後在一起的時間會很長，就算沒有結婚，我們也會在一起。”珀爾拉著愛麗絲的手，認真的說，“雖然人魚的壽命只有三百年，但是我是人形態的半人魚，在很多方面更像人，包括壽命。”

愛麗絲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樣子。

“……”珀爾頓了頓，假裝生氣道，“你是不是覺得只有結婚我們才可以在一起了？”

“當然不是、”愛麗絲下意識地反駁，“我只是想正式一點，我們結婚……呃，訂婚也行，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別人炫耀說我有一個可愛美麗的小妻子了。”

珀爾微微撇過頭，耳根發紅。

愛麗絲一副賊心不死的樣子，珀爾有些禁不住她描述的誘惑，吞吞吐吐：“那……那就訂婚好了。”

“我們就在這裏訂婚。”反正又不是結婚，沒有法律依據，公爵大人應該也不會生氣的吧。

“好啊好啊！”愛麗絲抱住珀爾，“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不能結婚還可以訂婚嘛！”

她站起身，拉著珀爾：“我們現在就去登記！”

珀爾反應不過來：“不是訂婚嗎？為什麽還要登記？”

要是真的登記，公爵會殺了她吧？

“訂婚也是可以登記的，算是預約的。”愛麗絲想要跳下礁石和珀爾一起去有關部門登記，沒防備腳一歪，整個人往下滾。

“小心！”珀爾大驚失色，急忙拉住她，兩人滾做一團。

“噗通——”愛麗絲和珀爾一起掉進了海裏。

“咳咳——”愛麗絲抓著珀爾，將嗆進去的海水咳了出來，“珀爾，你還好吧。”

珀爾：“雖然我是半人魚，但是我真的不會水。”

“我知道我知道，抱歉抱歉。”珀爾不會游泳這一點，愛麗絲每次想到都覺得好笑，身為一個半人魚，居然不會游泳！

珀爾緊緊的抱著愛麗絲：“快上去。”

“好好好，您坐好嘞。”愛麗絲一個公主抱，將珀爾抱進懷裏。

潮起潮落，浪花朵朵，濺起的海水碰到愛麗絲的傷口。

愛麗絲腳步微微一頓。

“怎麽了？”珀爾問。

“沒什麽。就是好像踩到海螺了。”

“海水沖一沖就沒有了，快走吧。”

“嗯。”愛麗絲顛了顛手，將珀爾往上拋。

“餵！”珀爾嚇得大喊，“別玩了，我怕。”

愛麗絲接住她，將手擡高：“別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一步一個腳印，海浪翻上沙灘，將愛麗絲的腳印洗去抹平。

……

“有的時候，我一想到以前和珀爾在一起的畫面，總是會忍不住笑起來。”愛麗絲低聲說，“也許是回憶太美好，所以我才一直走不出來。”

喬治在一旁沈默無言。

“我記得那一天，我背著珀爾走出海灘去登記訂婚，登記時候，工作人員提醒我衣衫不整記錄下來會很難看的。”愛麗絲笑了笑，眼角微濕。

“我喜歡海百合，最開始就是源於那一天，海水卷起海百合花，夾在了我和珀爾衣服裏面，我們沒有人發覺，就那麽帶著走了一路。”

愛麗絲走到窗臺前，看著窗外的海，夜幕低垂，繁星點點，清涼的海風刮進窗內，撩起她的頭發。

那個時候的她，年輕氣盛，不能理解父親的決定，滿心滿眼只想和珀爾在一起，總覺得有了愛情就有了全世界。

那個時候，爸爸是怎麽說的呢？

他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為的——實際上，這是所有姓戴維斯的人的通病，直到你母親去世，我恍然知道，並不是只有在一起才叫愛情，不是相愛就一定要在一起。”

“你將會遇到很多事，等到你們老的時候，也許珀爾會比先一步，到時候你怎麽辦？”

“我會和她一起走。”愛麗絲答。

“天真，”老公爵輕蔑道，“一時之快。”

“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我還有你這個責任，若是珀爾不在，你還會不會活著？如果珀爾留下了責任給你，你會不會去承擔？”

“雲海星就是我的責任啊。”愛麗絲感嘆道，“珀爾給我的責任。”

那一天，背上的人說：“雲海星是我的家，你要好好對待她。”

那一天過後，雲海星寸草不生，近乎成為一顆廢星。

喬治看著愛麗絲，欣慰地點頭，老公爵當初的犧牲沒有白費，她的小主人也長大了，懂得了責任。

她積極訂立方案，重建雲海星，發展戴維斯星域。現如今，雲海星是帝國最大的交通樞紐、商貿中心，自治星球的領主沒有一個不服她，就連一向胡作非為的星盜，也被她暗中控制住。

戴維斯星域，不同於以往了。再也不是那個皇帝說要消滅雲海星人魚就可以將軍隊隨意開進來的戴維斯星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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